管虎电影《头发乱了》 (1994)摄影手法、影片色彩及内容编剧深度鉴赏
该片是管虎自筹资金拍摄的处女作,也是最能体现第六代电影风格的代表作之一,有以下几个突出特征。
第一,对个人生存体验的表达。《头发乱了)以逼近现实著称,影片裸露了当时青年的群体心理状态,乱的不仅仅是头发,更是内心的秩序。影片中一个个目常化的生命状态,传递的既不是以往那种观众已经十分熟器的对于道德的高扬和对意识形态的特化,也不是对秩序重建的呼开或是人性悲喜剧的铺陈,而是再现生命中无骑、苦网、相与挣扎的真实感受,它的核心主题是信仰失落后的精神迷茫。开篇是“文化大革命”时一群孩子的回忆式纪录,银幕上是晕黄的怀旧的影调。多年以后,叶影再次见到她四个幼时好伙伴,却不能再如儿时那样毫无芥蒂地相处。而郑伯伯这个老人的去世暗示着这种友好的关系在慢慢淡化,与传统的联系在断裂。叶形只有以美好的童年记忆为精神寄托,在青春迷惘中苦苦寻觅。叶形的困惑也是整整一代人的困惑。对传统信念和精神价值的危机感如迷茫的浓雾,笼罩在第六代电影人的心中,由此产生了对革命话语的质疑和怀恋,甚至戏耍和调侃。开头出现了毛泽东语录:“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的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头发乱了》显然对这种政治话语进行了更严厉的质疑。片中还有儿时伙伴模仿批斗的游戏场面,众人同看“文化大革命”时期和“粉碎四人帮”后天安门欢庆场景的官方纪录影片。卫红的婴儿降生了,叶彤说:“他肯定不知道毛主席是谁。”这些都传达出一种对逝去历史无法逆转、时空苍凉的无奈和感伤。及至叶彤打算放弃关于这个城市的记忆时,银幕上列队走过一群朝气蓬勃的孩子,大声唱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这些镜头传达出一种理想幻灭的酸涩。
新生代影片的叙述主题,大都涉及了先锋艺术、精神分裂、人生残缺、感情多边化、窥视、乱伦、青春成长的焦虑等几乎所有城市亚文化层面的内容,这显然已经完全超越了第五代的叙事主题。可以说,新生代影片对中国都市年轻一代的生活状况与实际生活感受的刻画,真实地呈现了“第五代”电影中所未能呈现的中国部分实况,填补了当下社会转型期文化状态下的空白话语。
无疑,在这些都市边缘人物和形象中,新生代导演们投注了自己的生命体验。新生代的创作者们,包括参与影片创作的合作人员,有许多本身就处于社会的边缘,从事音乐、绘画、摄影以及文学等艺术创作活动,对自己周围的人物、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故事以及他们的思想困惑等,都非常熟悉,而且有过刻骨铭心的体会,由此而产生了表达的欲望和冲动。几乎每一位新生代导演的处女作都是自我的剖析,都带有一定的自传性质。《头发乱了》讲述的是女大学生叶彤在阔别比北京十多年后,重回故乡寻找儿时梦想的一段生活经历。影片开头,叶彤对当下喧嚣杂乱的城市生活不胜厌倦、困惑的一段独白,实际上也反映了新生代的共同心绪。新生代在自己所创作的一个个边缘人物身上,投注了生命体验,无论是直白式的还是折射性的自传,都表达了成长中的渴望,焦灼和想象。这种极端个人化的电影艺术形态,既是对第五代民族寓言式电影的一种颠覆,也是对传统叙事电影的一种重新建构。
正如他们的老师郑洞天说的那样,这种“无所适从的真实,孤独和怀疑的真实,渴望成熟的真实…第六代(新生代)导演使电影终于脱离了历史学家或社会学家所做的事情,而只想传达生活过程中的个人体验。”但是,“他们并没有思考和追求,只不过用了年轻人独特的方式来表达,在喧嚣的摇滚中纯净心灵,从血腥的斗殴中伸张正义关于地上的垃圾,或许是他们对虚假和伪善疾恶如仇的一种象征。从表面上看,他们的电影风格脱离了传统,但抛开了长者的偏见,这种现象在每一代人重新登场时都有可能发生,也只有通过他们自身的经验才会有所调整”。(朱光、张工《话说第六代电影导演》,载于1997年10月3日《上海文化报》。)
第二,对生命碎片感受的表达。正因为他们青春,对人生、社会的审美方式常常只是个人化的关照,他们的作品以近乎原生态的形式呈现出生活的真实。如果说第四代留下了叙事电影、第五代创造了寓言电影,那么,新生代打造出的则可称之为状态电影。同时,由于他们比较注重表达个体对世界的体验和感觉,又有人称他们的电影为“新感觉主义”电影。
从影片的叙事方式看,新生代与传统的叙事电影或者第五代的寓言电影不同,他们的影片没有集中的起承转合的情节,几乎看不到一个完整的故事。虽然有的影片会有一条甚至数条暗淡的情节线索,或者也有高潮的推进,但整体上更像一个人生活的零碎片段,是事件的碎片组合和非情节的叙述方式,因而也就避免了戏剧性的情节设置而更接近于生活的原生态。《头发乱了》从叶彤的回忆体旁白叙起,交待了考上大学的她重回童年的北京胡同,忆及当年与伙伴的种种交往。这一切与影片故事的展开之间,并没有任何清晰完整的情节线索,前一段不是后一场的铺叙,结尾也不是开头的必然结果。相反,整部影片的构成,几乎全都是些生活琐事,是情绪碎片和几个不连贯的事件的拼凑,最终杂糅成叶彤个人生活的状态及其感受。
影片以经常性地穿插情绪化场面来表现他们对于生命碎片般的感受,这在一定程度上革新了电影语言,成为新生代电影与第五代电影区别出来的一个突出的特征《头发乱了》迷离的色彩、结构跳跃的画面,摇滚音乐的节奏,倾斜晃动的镜头,装饰性的影象,情绪化的人物,无一不传达出一种骚动不安的感觉。如果说纪实风格是新生代对他们所体验的世界的还原的话,那么情绪化、感觉化的电影风格则是对他们动荡不羁、斑驳迷离的城市生存体验的还原。这种风格的呈现其实与新生代艺术积累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头发乱了》注重影片的节奏和氛围的制造。影片中那些引人注目的情绪化场面往往表现出对广告和 MTV 手法的娴熟运用,如精致的平面化再现、快节奏的镜头切换等。其镜头始终在不停地游移、晃动,而且切得快而碎,造成目不暇接的镜头频闪和快速流畅的节奏起伏,由此来传达人物焦灼和躁动不安的心态。这种表现方法,在张元的《北京杂种》、娄烨的《苏州河》及《紫蝴蝶》等作品中都可见到。
另外,《头发乱了》“两男一女”模式性别设置出现不平衡现象,有效介人并推动叙事。郑卫东的身份是警察,代表正统秩序,对叶彤是一种兄长式的关怀和喜爱。他的力量根深蒂固,代表强势,力图控制社会的破坏力量如雷宾,社会不安定情绪的制造者彭威等。摇滚青年彭威是世俗眼光中的坏青年,代表对自由的向往。叶彤是单纯的女大学生,她为自己的状态迷茫,既恋慕和依赖维护秩序的卫东,又有对自由的、不受丝生活的渴望,才有对彭威的认同,在两种力量中间举棋不定,但她最终完成为权的献条剖舍了自己反叛惊离传统寻求自由的微望。
摇滚乐成为边缘人物倾诉愤不安情绪的一种特有的方式,也是导演倾诉自己情感的方式。但影片中的摇滚乐没有达到预期的批判力量,因为导演沉醉于描写他们政混乱的生活肆无品惮的行为作派。他们觉得自已是精神上受磨难又不被理解的人,总想表白自已,把痛苦在显微镜下放大,便有些做作。《头发乱了)中有四段完整的摇滚演唱,与影片叙事联系并不紧密,只是愤怒宣泄表达的武器,而且似乎成了这种叛逆意识的唯一表达方式。当然,通过彭威和叶形的演出,还是表达了对传统规范的鄙弃和悖离,对主流话语的不屑与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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