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电影《重庆森林》 (1994）摄影手法、影片色彩及内容编剧深度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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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卫电影《重庆森林》 (1994）

摄影手法、影片色彩及内容编剧深度鉴赏

20世纪90年代，华语电影的创作呈现出多元演进的态势。在两岸三地的电影导中天家独树一帜。1997年，他凭（存光乍）一莱获戛绣电影往昔浮华旧梦，由张曼玉、梁朝伟主演的《花样年华》更获同年度戛纳电影节最佳特别人导演的地位得到历史性的提升。2000年，一部以1960年代香港为售景技术大奖和最佳男主角奖。

1958年7月17日，王家卫出生于上海，1963年随父母移居香港。1981年，他进人香港无线电视台第一期编导训练班，1982年以后开始撰写电影剧本，主要和香港“新浪潮”导演谭家明合作。1982一1987年，他共完成13部剧本，其中《最后胜利》被提名第7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编剧。1988年，他自编自导影片《旺角卡门》，在香港影坛崭露头角，该片获选1989年戛纳电影节影评周参展作品。该片因独特的风格和说的视角，使王家卫在当时就被誉为“具有非凡才华”的新一代导演。从此做的每一部影片都在香港电影节上出尽风头。1990年，王家卫起用6位香港最受欢迎的演贝，执导影片《阿飞正传》。该片囊括了当年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电影、最佳导演及取佳男主角等多项大奖。在2001年4月9日开幕的香港电影节上，更以此片作为香港本土经典电影向王家卫致敬。从1992开始，王家卫以其惊人的魄力，用两年时间摄制了一部另类武侠片《东邪西毒》，此片以澎湃奔放的气势获选在1994年威尼斯电影节展映。同年为弥补《东邪西毒》的制作费用，他又仅用两个月的时间完成另一部脍炙人口的佳作《重庆森林》，此片令他在国际电影界深得认同。1995年他的《堕落天使》在多伦多国际电影节首映。1997年，《春光乍泄》入选戛纳电影节国际电影展竞赛单元，获一致好评。王家卫凭此片成为首位获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的华语电影导演，为香港电影和华语电影写下重要一笔。

1994年，王家卫以最简单的工具、最自然的背景、最自然的光效及近似纪录片和 MTV 式的手法拍摄了一部风格化的小品式影片《重庆森林》。这部影片可以说是他前两部影片《旺角卡门》和《阿飞正传》的延续。王家卫曾说“《阿飞正传》的重心，在关于离开或留在香港的各种感受。现在比较不是这个议题了，因为我们现在是如此地接近‘九七’，《重庆森林》比较是关于现在人们的感受。”值得注意的是，《重庆森林》中特别强化了期限的特指意义，如影片的前半部分223的叙述充满了期限将至的描绘。

223被女友抛弃后，从4月1日起他每天买一罐5月1日到期的凤梨罐头，为的是在他生日那天能请她的女友来和他一起吃凤梨罐头。因此，对223而言，5月1日就是他对自己失恋事实确认的最后期限。不谋而合的是，金发女郎的内心独白也常与时限纠缠在一起，如“罐头上的日子告诉我，我所剩下的日子不多，如果找不到那帮印度人，我就会有麻烦。”由此联系到影片的创作背景，223和金发女郎对期限将至的焦虑感受，实际上折射出“九七”将至带给港人的精神困扰。

《重庆森林》讲述了以香港的重庆大厦及其附近兰桂坊快餐店为主要场景的两个互不相干的警察的失恋故事，但该片打破了传统香港电影整体线性的叙事法则。全片由两个故事断片组成，只是通过警察何志武的叙述，才勉强弥补起全片叙事结构的断裂。第一个断片是关于警察223的故事，叙述他失恋后邂逅金发女郎的短暂情感经历；第二个断片是663出场后与快餐店女店员阿菲的恋情。这两个裂隙很大的断片被王家卫整合在了一起，形成了断片组合式的叙事结构。这种断片组合的结构方式，甚至于发展到每个断片内部又包含有更纷繁的碎片。如影片中警察223失恋的对象阿美在哪里？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她又是什么时候离开223的？林青霞扮演的金发女毒枭为什么感受到了死亡气息的临近？这些在传统电影叙事结构中本应清楚交待的情节点，在王家卫的电影中却被打散隔断，零星地加以交待。作为《重庆森林》的续篇，《堕落天使》的创作仍沿袭了此种叙事结构，并将断片组合的叙事结构发展到极致。

对于影片《重庆森林》叙事结构上的探索，有论者指出，王家卫“在影片叙事过程中，断裂、拼贴与故事解体首先意味着创作者有意割断情节发展的因果链条，使经典叙事文本应该拥有的流畅性遭到彻底的毁灭；其次，创作者倾向于将一些看似不相关联的叙事动机组接到一起，在凌乱、芜杂和随意的场景中体验人物或事件的偶然性和破碎感。”应该说，王家卫电影展示的断裂性叙事结构，既是对传统电影整体性叙事结构的扬弃，更契合了后现代的文艺精神和叙事策略。因此，也有学者指出“断裂、拼贴与故事解体状态，不仅成为一个电影作者感受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益震荡、分裂和多元的香港经验的独特方式，而且成为王家卫最具私语化的电影标记之一。”同时，这种独特的叙事结构还因为冲破了整体叙事结构单调、封闭、程式化的框架，而代之以碎片组合式的断裂叙事结构，故迎合了处于纷扰、喧嚣、急剧变化的后现代社会背景中观众的内心感受和审美需求。

《重庆森林》断裂性的叙事结构还进一步达成了全片浓重写意性的风格追求。影片不以故事的讲述和线性叙述为目的，而转向了以视听的鲜明印记、动态的影像构成、片段的画面组接，致力于对某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意念及氛围的营造。这种写意性的风格追求照应着从《阿飞正传》到《东邪西毒》的艺术探索，即通过视听觉强有力的冲击、浓烈的色彩对比、精心洒脱的画面构成、夸张变形的空间构成来抒发导演的诗意追求。如《重庆森林》片头223追捕罪犯和金发女郎射击后从容外走的镜头构成都使用升格的剪辑技巧，从而使人物的动作和杂乱的人物打斗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曲线，像是一幅正在进行中的动态的中国写意画。王家卫正是以这种不拘一格的手提摄影手法强化了写意性的风格追求，而这又无疑体现着中国画中化实为虚的大写意笔法。

《重庆森林》写意性的风格追求，还体现在编导运用了画外音独白的叙述方式来表现人物的复杂内心感受。如警员223深夜打电话，想找个朋友谈话，但却一一失败，他只能在叨叨不休的独白中抒发着内心的感受。于是观众听到一连串画外音的独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每一个东西上都有一个日子……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不会过期”，又如“失恋的时候去跑步，把身体里的水分蒸发掉就不会流泪”，还有“每天你都会有机会与每个人擦身而过，你也许对他们一无所知，但他们将来都可能成为你的知己或朋友”。而另一位警员663，他一开始就选择不与人交流感受，而对家中的家用品如毛巾自言自语。他对着使用过的肥皂说：“不要那么没有骨气嘛，她才走几天就瘦成这样。”于是，这些家用品就变成警员663的发泄对象。这些平日沉默寡言的人物，在背后却以这种自言自语的方式自我安慰。应该说，这是王家卫一种幽默的调侃，而这种人物独白及画外音的应用，在另一个程度上演变成王家卫写意性的风格追求。这些自我和偏执的人物，拒绝告诉别人自己的感受。在画外音独白叙述中，223 和663都喋喋不休地诉说感受，他们甚至不介意说了些什么，因为没有对象的画外音独白，是他们唯一固守的内心世界，这种诉说方式既安全且不用承担责任。

《重庆森林》写意性的风格追求更体现在影片中人物的名字也具有了符号化的特征，如影片中的人名以数字来代替，两个警员的代号分别是223和663。此外，剧中人物间关系也因这种数字或无名化的联系而产生新的关系模式。如小吃店的女店员阿菲和金发女毒桌从来没有用名字直接称呼过。223在生日那天接到酒店同房金发女子的传呼，收到的也只是传呼机的祝贺语，223却一样的欢天喜地，虽然他从不知道那女子的名字。663与女店员之间最后虽然产生了若即若离的情感，但二人相处之间从不用名字称呼对方。于是，我们看到影片中的人物都没有真实的姓氏，人物间从不用对方的名字作为交流的方式，就仿佛直接的交流已显得有点肉麻和不合事宜。《重庆森林》中人物关系上这种拒绝落实的态度，发展到《堕落天使》，杀手只由一个传呼机号码代替其名字。女经理人也变成一个没有名字的人物，有的只是经理人这个职业身份，而这个身份亦是剧作里的一个代码，对于其工作的具体细节内容，影片中并无细致描述及安排。作者的侧重点只是人物之间的情感刻画。王家卫从未披露拥有更多社会或家庭内容的人物。人物漂泊于多元混杂、人情冷漠的香港大都会中，感受着无法把持的缤纷多样、流离无根的生活状况。

《重庆森林》的摄影技法也体现着全片写意性的风格追求，表现在影片中摄影机的机位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杜可风以手提摄影机跟镜头拍摄。于是，观众看到的不再是过去中国电影中一个个均衡稳定的画框，而是一个又一个仿佛永不停滞的流动空间。可以说影片在摄影上的探索契合着后现代港人视点游移变化的特点。再加上影片在慢速摄影、手提机摇拍、抽格手法上的大胆探索，都对传统的电影画面构成观念产生了根本的冲击，显现着大写意的画面美感特征。

王家卫的电影植根于后现代的香港商业社会，是特定历史机遇下都市生态群落的写真，更是后工业社会中港人力求进行文化身份定位心理需求的折射。对香港这个有着特殊历史际遇、文化及社会环境的繁华都市，王家卫敏锐地抓住了情感和人心。在以独特的镜语构成的写意化的电影风格追求中，他深刻地揭示了后现代语境下香港都市人情感上的失落状态。王家卫的电影在主题视野上折射出的是充满荒诞感、异化感、虚无感的世纪末香港社会，他一以贯之的历史意识和深度追求，及对现代港人隐秘情感吃语的揭示，使他的影片透过异彩纷呈的审美影像表现了令人难忘的现代主义精神和文化景观。王家卫对现代人性的思考与表现，在当代华语电影中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你要想不被人拒绝，就要先学会拒绝别人”，正是这种极端的自尊心理使他作品中的人物对周围世界异常地敏感，而这些又都源于他对香港都市个体生存状态的积极关注。王家卫对后现代社会中人性情感的执著表达，使他的影片透射出敏锐的哲理感悟和深厚的人文情怀。有人说“疏离、拒避、对话、热情、自由、寻找、错失、绝望、迷乱、虚浮，乃是王家卫电影的十个关键词。”也正是这一点上，王家卫与西方现代电影大师的精神气质息息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