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文电影《秦颂（1995）》摄影手法、影片色彩及内容编剧深度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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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晓文电影《秦颂（1995）》摄影手法、影片色彩及内容编剧深度鉴赏

《秦颂》由芦苇编剧，周晓文导演，香港大洋影业公司独家投资拍摄。《秦颂》取材于历史上秦灭亡六国前后秦王赢政和乐师高渐离之间的一段故事。《史记》里荆轲刺秦篇中，有高渐离击筑而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记载。但《秦颂）和历史毕竟不是一回事，影片遵循了历史上秦灭六国的重大史实，但又将荆轲刺秦王等重大史实进行了背景的虚化处理，突显了嬴政和高渐离长达半世纪的手足情谊。影片编导将历史上的秦王和一代乐圣高渐离用音乐连在了一起，观众也由此看到了一代帝王与囚徒间充满张力的精神较量，也看到了一代乐圣对美丽公主的情感征服。

《秦颂》是目前周晓文唯一一部以秦朝历史为题材的影片，但周晓文曾说过他并不喜欢历史。当有人问及他又为什么选择了这样一部历史题材的影片时，周晓文说“对历史我仍然不感兴趣，原因有这么几个。第一，我不懂历史。…第二个原因是历史比较虚伪。我认为历史是不能叙述的，但恰恰人们在叙述。…我不太相信书上写的历史，对于先秦战国末期的那一段历史，司马迁的《史记》大约被认为是最权威的历史书，其实是个故事书。…既然司马迁可以编故事，我们为什么不能编故事？我对历史不感兴趣的第三个原因是因为历史已经不真实了…”。也许这段话才能真正说明周晓文创作《秦颂》的真正动机，他不喜欢历史是因为他认为历史是虚伪、不真实的，换言之，周晓文也许认为根本不存在什么历史，因为全都是故事书。在同一次采访中，周晓文还曾坦言“我选择这个古代故事来拍，是因为我认为：一个古代故事才能把一个皇帝和一个奴隶拉在一起展示，一个针砭时弊的故事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人的地位悬殊越大，他们之间的友情较量就越有意思，情感热度也越大”。通过这段话，我们可看出周晓文选择这个故事有明确的商业动机，其间更渗透着他对20世纪90年代精英、大众文化思潮更迭的某种独特的理解。这种思考在中国当代电影的历史转型中显得尤为珍贵。作为成长于中国西部的第五代导演，周晓文以对历史现实的独特审视开始了这部影片的创作。
《秦颂》在当时是一部巨片制作，对此周晓文有他的理解，“大制作的电影，花钱越多的电影，明星越大的电影，越可能拍成一部很商业化的电影，拍成没有个性的电影，越危险。如果想在一部大制作的电影又是一个古代的故事影片中拍出自己的个性，就变得更难了。但是我又认为，一部影片体现出导演的个性并不是目的…我真的认为，展示一个电影导演的个性不是目的。个性是一种性格，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而使一部影片拍得好看，可能就是目的。”由此，我们看到了周晓文对这部大制作影片中导演的个性价值展现的思考，要拍摄一部好看的电影而未将展示导演个性放在首位。

这种追求应该说和其他第五代导演将鲜明个性追求放在影片创作的前提，是有重大分野的。因为周晓文相信“如果一部影片经得起人看，而且非常好看，同时又不由自主地展示了创作者的个性那可能是比较好的。”这体现出周晓文对20世纪90年代社会语境急剧变化和大众文化时代来临的深切理解。因此，他才能在创作中将一部影片的观赏性放到了首要地位，从而体现出对观众最大程度的尊重。

关于秦始皇和高渐离的形象塑造，导演也提出“秦始皇是个自我膨胀的人，而高渐离是个唯我独尊的人。”的确，高渐离认为天下事皆为粪土，还对荆轲说“统一了好，音可同律，琴可定型，乐可普及天下。”可天下真统一了，当他作为一个奴隶被捉到秦国后，他又接受不了这种“待遇”。在栎阳公主那里，赢政与高渐离是一样的，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影子。可事实上，他们三个人都是对方的影子。栎阳公主也曾对赢政说“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你的影子，你近些年来很少像他这样了，总是一本正经的，不好玩！”而当高渐离想通过强奸栎阳公主来报复赢政时，更没料到栎阳公主是一个活脱脱的嬴政的翻版。对此，还是赢政说得好，“只可惜栎阳身为公主，若为王子，我将后继有人。”由此，我们更看出周晓文对这几个人物间的影子功能的设计，体现了把人的最本质、最深层、最原始、最本能的那种欲望摆到桌面上进行思考的创作初衷。

《秦颂》影像上的追求按导演的话总结就是追求质朴、朴素的效果。影片中的服装色彩质朴厚重，服装道具也都朴实无华。关于影片创作中还有一个细节，很能说明这种影像追求。原来秦宫大殿上的12个铜人先用金粉涂过，但后又改成黑色，因为朴素是这部影片的第一追求。周晓文更认为，追求朴素是因为他认为只有质朴厚重的东西才有可能令人可信。另一方面，导演还认为只有质朴了影片的基调才能和谐统一。事实上，观众在影片中看到了影像调子的完美统一：一种是黑灰色的城墙，再一种是土黄色的土地，再有就是木质的本色一天然的木头颜色。对赢政的造型突出深栗色质感，高渐离的造型则突出老木头用旧了的颜色，而且是被打磨得又黑又亮的那一种。

三人中只有栎阳公主的稍淡一些，但还是能与前两人相对统这部影片从布景上也对应着上述三种颜色，纺织品色调从亚麻色到熟褐色之间，服装则全部采用黑白灰和亚麻色，如嬴政的衣服始终是黑色，此外文官偏白，宦官为灰色，而那些将军的服装色彩以牛皮色为主。影片中的道具颜色也一样谐调，如高渐离使用的琴的颜色是用中国最古老的火烧火燎漆的颜色。其余的道具如木头就是本色，青铜也是本色。《秦颂》的音乐结构非常重要，表现为结构宏大，所以音乐的作用在片中就十分明显，其主要功能体现在：一是情绪渲染功能，这是音乐在所有影片都有的基本功能。第二是结构影片的功能，高渐离第一次出场时，音乐就是他母亲唱的一首歌谣“两只小狗，梦见骨头，汪汪汪汪，咬了一宿。”后来，这首歌的歌词一再变化，但曲调却基本保持。当高渐离被捉到秦国成为奴隶时，就演进为燕囚的劳动号子“运石南山，干厅在肩。万人垂颈，一人上天”，此时曲调跟第一次的音乐情绪完全不一样了，成为一别样有力的音乐节奏。再到高渐离领着乐队为秦王唱“德河之水，其色苍苍”时，变化了一点可还是那个曲调；最后成为秦国国歌《秦颂》时，则为（唱）“六合之内，皇帝之土。…”巍巍秦宫在熊熊烈焰中燃烧，赢政最辉煌的时刻也是他一生最孤独的时刻。直至片尾的字幕还出现了童声的合唱，还是那个曲调。导演曾坦言，这个曲调源于北方黄河流域一带。音乐在影片中的第三个功能就是连接人物关系，如高渐离初到秦国时绝食，下人们想尽了一切办法都不能使他开口，最后栎阳公主将他那把琴拿来，唱起了“两只小狗”。这时高渐离将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因为他明白显然是赢政将这首歌教给了栎阳公主，说明赢政对高渐离的记忆、情感维持了很多年，高渐离觉得友谊还在。音乐在影片中的第四个功能就是叙事的作用。如高渐离当初不接受写国歌的事，请赢政杀了他。但当他上到天台上，看到燕囚们劳动时唱“运到南山”时，注意还是同一曲调，高渐离的感觉里这个曲调已变成《秦颂》了。后来高渐离作《秦颂》的动机除了为救燕囚的命之外，更有他已被自己脑海中的音乐所感染的原因。因此，在这里曲调的旋律就不仅是一种情绪的渲染，更有着一种叙事的作用。影片中音乐的第五个功能就是装饰审美作用，用音乐来创造一种时代氛围，让观众体验一种古老东方的神秘感觉。事实证明，导演在这部影片中将音乐结构的功能运用得十分精到，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秦颂》的制作对当时中国电影来说是巨大的，仅制作费用就高达4000万。应该说，在新时期中国当代电影由艺术性的精英文化向娱乐性的大众文化转型时期，《秦颂》取得的成就是令人瞩目的。

凌海媚